在全球化的競爭環境下，中國企業要想在國際市場中占據有利地位，就必須不斷提高自身的創新能力和核心競爭力，同時也要重視自己的知識產權保護，統籌國內外市場建立完善的專利戰略，為自己的國際經營活動提供法律保障。
歐洲是全球最大的經濟體之一，也是中國企業的重要出口目的地和合作對象，因此在歐洲申請和維護專利對于中國企業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一方面，這樣可以有效地防止自己的技術成果被侵犯，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避免因為專利糾紛而導致的經濟損失和聲譽受損。另一方面，這樣也可以增強自己的市場競爭力和影響力，提升自己的品牌價值和信譽度，擴大自己的市場占有率和營收規模。除此之外，還可以促進自己的技術創新和轉化，加強與歐洲的技術合作和交流，提高自己的國際地位和聲望。
本文將對歐洲專利制度進行簡要介紹，希望幫助中國企業更好地了解歐洲專利制度的運作和發展，以便為中國企業的技術創新和國際競爭提供更多的支持和保障。
一、歐洲專利制度的發展概述
歐洲專利制度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9世紀，當時歐洲各國為了促進工業化和科技進步，開始制定各國自己的專利法。然而，隨著國際貿易和競爭的增加，不同國家的專利法之間存在著差異和沖突，給專利申請者和持有者帶來了不便和成本。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歐洲各國在20世紀開始了一系列的合作和談判，旨在建立一個統一和協調的歐洲專利制度。
經過二十多年的談判與研討，16個國家于1973年10月5日在德國慕尼黑簽署了歐洲專利公約(European Patent Convention，EPC)，該公約創建了歐洲專利組織和歐洲專利局(European Patent Office，EPO)，并規定了一個自主的法律體系來審查和授予歐洲專利。EPC于1977年生效后，申請人可以向EPO提交一份專利申請，該專利申請如果獲得批準則適用于申請人選擇的所有指定國。目前，EPC已有38個締約國，此外還有2個延伸國和4個生效國，也即EPO負責審查授予可以在多達44個國家生效的歐洲專利。EPC為歐洲國家提供了一種統一的專利申請和授予程序，大大降低了申請人在多個歐洲國家提交申請所需的費用和文書工作。
自EPC提出之后又經過了近半個世紀的反復磋商，歐洲單一專利(Unitary Patent)和統一專利法院(Unified Patent Court，UPC)制度也即將落地。2012年，25個歐盟成員國(除西班牙和克羅地亞外)通過“加強合作”機制，通過了兩個關于創設單一專利體系的條例(No.1257/2012和1260/2012)，并簽署了《統一專利法院協議》(Agreement on a Unified Patent Court，UPCA)。這些法律文件規定了單一專利的定義、特征、費用、管理、翻譯、司法管轄等方面的內容。雖然過程多有曲折，但單一專利體系預計將于2023年6月正式開始運行。屆時，申請人可以在EPO根據EPC的規則和程序授予歐洲專利后向EPO提出請求，將其歐洲專利登記為單一專利。單一專利將在所有批準UPCA的參與國范圍內具有單一效力，并將受到UPC的排他性管轄權。歐洲單一專利是歐洲知識產權保護領域的重大創新，它將為發明人提供更加簡便、高效、經濟和可靠的選擇，促進歐洲市場的整合和發展。
當然，申請人也可以不通過EPO，而是直接在歐洲的各個國家分別申請專利保護，本文所介紹的歐洲專利是指通過EPO獲取的歐洲專利。
二、歐洲專利的保護類型、保護期限和保護主題
需要注意的是，歐洲專利僅指發明專利，而不像中國專利那樣還包括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想要申請發明專利的申請人可以通過EPO申請歐洲專利并可以選擇使已授權的歐洲專利進入其指定的EPC締約國以在該國獲得專利保護。另外，如上一部分也已提到的，想要申請發明專利的申請人也可以直接在歐洲的各個國家單獨申請發明專利保護。但是，實用新型在歐洲并沒有統一的保護方式，而是需要申請人在歐洲的各個國家單獨申請實用新型保護。而且，并不是所有國家都有實用新型專利制度。比如，德國和法國具有實用新型專利制度，而英國則沒有實用新型專利制度。另外，申請人可以通過歐盟知識產權局(European Union Intellectual Property Office，EUIPO)獲得在歐盟所有成員國的外觀設計保護，當然申請人也可以不通過EUIPO，而是直接在歐盟的各個國家單獨注冊外觀設計保護。
歐洲專利的保護期限是20年，從申請日起算。在某些情況下，歐洲專利的有效期可以延長。例如，如果某個締約國受到戰爭或類似緊急情況的影響，則該締約國有權延長歐洲專利的有效期或在專利期滿后立即授予相應的保護。又例如，如果歐洲專利的主題是一種產品或一種產品的生產方法或一種產品的用途，且該產品在某個締約國上市前需要經過法律規定的行政許可程序，則該締約國有權延長歐洲專利的有效期或在專利期滿后立即授予相應的保護。
歐洲專利可授予專利權的主題包括除了EPC明確排除的不可授予專利權的主題以外的那些符合EPC第52條所規定的專利性要求的發明，即那些屬于技術領域、具有新穎性、創造性和工業實用性的發明。EPC明確排除的不可授予專利權的主題包括：
- 發現、科學理論、數學方法;
- 藝術作品;
- 思維方式、游戲規則、商業方法、計算機程序;
- 信息的呈現方式;
- 其商業利用將違反公共秩序或道德的發明;
- 動植物品種或生產動植物的實質生物學方法;
- 人體或動物體的治療或診斷方法等。
三、歐洲專利的實質性授權條件
授予歐洲專利的發明需要具有新穎性、創造性和工業實用性。
EPC第54條涉及新穎性的規定。新穎性是指發明不屬于現有技術，即在歐洲專利申請日之前，公眾沒有通過任何方式知曉或者使用過該發明。現有技術包括在申請日之前公開的文獻、展覽、演示等，以及在申請日之前提交但在申請日或之后公開的歐洲專利申請(類似于中國專利制度中的抵觸申請的概念)的內容。EPC對新穎性的判斷是絕對的，即不考慮發明人的身份或者地域。但是，EPC也規定了一些不具有損害性的公開情形，例如在申請日(或優先權日)前6個月內發明被濫用或者在國際展覽會上展出，在這些情形下，發明仍然可以被認為具有新穎性，只要申請人在申請時聲明并提供證據。
EPC第56條涉及創造性的要求。創造性是指發明對于本領域技術人員來說不是顯而易見的，即本領域技術人員不能僅憑現有技術就能想到或者實現該發明。EPC對創造性的判斷是相對的，即要考慮發明所屬的技術領域和技術水平。需要注意的是，不能使用在申請日之前提交但在申請日或之后公開的歐洲專利申請來判斷創造性，這與中國專利制度中的抵觸申請的有關規定類似。EPC采用了所謂的“問題-解決方案(Problem/Solution)”方法來評價創造性，即首先確定最接近現有技術，然后基于所要求保護的發明與最接近現有技術之間的差異確定要解決的目標技術問題，最后確定從最接近的現有技術出發并在面對該目標技術問題時，所要求保護的發明對于本領域技術人員而言是否是顯而易見的，這與中國專利審查指南中的“三步法”有相通之處。
EPC第57條涉及工業實用性的要求。工業實用性是指發明可以按照其本質在任何一種工業上制造或者使用，即發明具有實用價值和可操作性。EPC對工業實用性的判斷是廣義的，即不限于傳統意義上的工業生產，也包括農業、服務業等其他領域。
四、歐洲專利的申請途徑
（1）PCT途徑
根據《專利合作條約》(Patent Cooperation Treaty，PCT)，申請人可以在提出PCT國際申請之日(或最早優先權日)起31個月內進入歐洲階段。
（2）EPC途徑
根據EPC，申請人可以直接向EPO提出申請，或者在本國申請后在優先權日起12個月內向EPO提出申請。
例如，中國申請人可以在中國首次提出發明或實用新型專利申請之日起12個月內，向EPO針對同一主題提出歐洲專利申請并要求享有中國首次申請的優先權。中國申請人也可以在中國首次提出發明或實用新型專利申請之日起12個月內提出PCT國際申請并要求享有中國首次申請的優先權，然后在最早優先權日起31個月內進入歐洲階段。
如果申請人直接向EPO申請歐洲專利，那么大致會有以下流程。
1. 提交申請文件并繳費。申請文件包括申請表、說明書、權利要求書、摘要和附圖等。申請文件可以用英語、法語或德語中的任一種官方語言提交，也可以用其他語言(包括中文)提交，但需要在規定期限內提供翻譯。此階段繳納的費用可包括申請費和檢索費。EPO會檢查申請文件的完整性，合格的申請將獲得申請日確認。
2. 接收EPO的檢索報告和初步審查意見。檢索報告是對申請文件中的權利要求進行的新穎性和創造性的檢索，初步審查意見是對申請文件是否符合法律和技術要求的評價。申請人可以在規定期限內對檢索報告和初步審查意見進行答復，修改或補充申請文件。另外，歐洲專利申請和檢索報告通常將自申請日(包括優先權日)起18個月后公開。
3. 請求實質審查并繳費。申請人應在檢索報告公開后6個月內向EPO提出實質審查請求，并繳納審查費和指定費。EPO會對申請文件進行實質審查，以確定其是否符合EPC的要求，包括新穎性、創造性和工業實用性等。實質審查過程中，EPO可能會與申請人進行溝通，提出問題或建議修改，并最終做出授權或駁回決定。另外，任何人均可在歐洲專利申請公開后向EPO提出有關發明是否符合授權條件的第三方意見。EPO不會將最終結果告知該第三方，不過會將意見通知申請人或專利權人。如果歐洲專利申請還未獲得授權，則第三方意見將得到EPO的考慮，但如果歐洲專利申請已經獲得授權，則第三方意見不會得到考慮。
4. 接收EPO的通知或決定。通知是指歐洲專利局在實質審查過程中向申請人發送的信息，例如詢問、邀請或警告。決定是指歐洲專利局在實質審查結束后向申請人發送的正式文書，例如授權或駁回決定。
5. 根據需要進行上訴。申請人不服EPO駁回決定的，可向EPO上訴委員會提起上訴。
6. 辦理授權手續。申請人在收到授權意向通知書后確認同意授權文本、提交權利要求書的另外兩種官方語言的翻譯，并繳納授權費和公告費。完成這些手續后，EPO會在歐洲專利公報上公告授權決定，并發放歐洲專利證書。
7. 進行生效程序。在收到授權意向通知書后，申請人需要在指定國名單中選擇生效國，并在各國規定的期限內完成生效程序，以使歐洲專利在各國生效。生效程序一般包括提交全文或部分文本的翻譯和繳納相關費用。完成生效程序后，歐洲專利就變成了各國的國家專利，相互獨立。
8. 異議。歐洲專利授權后，第三方認為不符合授權條件的，可以在授權決定公開后九個月內向EPO提交異議通知。EPO將根據異議人和申請人在異議程序中提交的證據材料等作出維持或撤銷授權專利的決定。異議人和申請人不服EPO決定的，可向EPO上訴委員會提起上訴。
9. 限制或撤銷。歐洲專利授權后，專利權人可向EPO提出對自己專利的限制或撤銷程序，歐洲專利限制或撤銷決定自在歐洲專利公報上公開后自動在所有指定國、延伸國、生效國生效。
五、歐洲專利的加速審查途徑
歐洲專利的審查過程通常需要幾年的時間，這對于一些急需獲得專利保護的發明人來說是不利的。因此，EPO提供了一些加快審查的途徑，以滿足不同的需求和情況。以下列舉了一些主要的加快審查途徑。
（1）優先審查（Programme For Accelerated Prosecution Of European Patent Applications，PACE）
PACE是一種免費的加快審查程序，申請人只需在線提交EPO Form 1005表格，就可以在檢索階段和審查階段分別請求加快處理。該程序可以縮短申請人收到檢索報告、審查意見通知書和授權意向通知書所需的等待時間。但是，該程序有一些限制條件，比如每個階段只能提交一次PACE請求，以及一次只能針對一件申請等。如果申請人撤回PACE請求、申請人請求延長答復期限、申請已被拒絕、申請已被撤回、申請已被視為撤回、或者未及時繳納年費等，PACE請求的效力將喪失。
（2）專利審查高速路（Patent Prosecution Highway，PPH）
PPH是一種免費的基于多邊協議的服務，該服務可以幫助申請人加快專利申請的審查過程。PPH服務允許申請人在EPO和其他參與的專利局之間共享已經完成的檢索報告和審查意見，從而避免重復工作和節省時間。如果申請人在EPO或其他參與的專利局之一獲得了正面的檢索報告或審查意見，他們可以向另一個參與的專利局請求使用PPH服務，以便更快地獲得專利授權。PPH服務已涵蓋了很多國家或地區的專利局，包括歐洲專利局、美國專利商標局、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日本專利局、韓國知識產權局等。
（3）Waiver程序
Waiver程序是指申請人通過放棄某些權利來加快審查進程的方式。Waiver程序包括以下三種：
- 放棄EPC細則第70(2)條的權利：根據EPC細則第70(2)條的規定，申請人有權利在收到檢索報告后確認是否要繼續該申請以進入后續審查階段。申請人可以在收到檢索報告之前放棄這一權利，無條件地進入審查階段。這樣，EPO會同時出具檢索報告和第一次審查意見通知書。
- 放棄EPC細則第161和162條的權利：根據EPC細則第161和162條的規定，申請人有權利在PCT申請進入歐洲階段后對申請文件提出主動修改。申請人可以放棄這一權利，要求立即開始檢索和審查程序。
- 放棄EPC細則第71(3)條的權利：根據EPC細則第71(3)條的規定，申請人有權利在將要授權的專利申請中修改文本。申請人可以放棄修改文本的權利，提前繳費和提交翻譯文件。
通過放棄這些權利，申請人可以節省一些等待時間，使專利申請更早地進入下一階段。
六、歐洲專利制度與中國專利制度的一些重要區別
歐洲專利制度與中國專利制度之間存在相通之處，但也有許多區別。下面簡要說明歐洲專利制度與中國專利制度的一些重要區別，以促進對歐洲專利制度的理解。
（1）檢索階段
歐洲專利申請在遞交后，會收到EPO發出的檢索報告并附有檢索意見，對申請的可專利性進行評價。申請人須在規定期限內對檢索意見進行答復，否則申請將被視為撤回。
相比之下，中國專利申請在遞交后，不會收到中國專利局發出的檢索報告，而是直接進入實質審查階段，檢索報告通常會附在第一次審查意見通知書中。
（2）實質審查階段
歐洲專利申請在答復檢索意見后，由EPO的實質審查部門(Examining Division)進行實質審查，該部門由三名審查員組成，通常其中一人(主審員)負責所有工作并代表該部門與申請人或代理人進行聯系，而其他兩位審查員往往在審查的最后階段才參與進來，比如對授權和駁回決定做復核或參加口審。當然，主審員也可以在前期和其他兩位審查員討論，例如當遇到難點問題時。審查決定在原則上依據部門的整體意見而做出，以盡量確保審查決定的質量和客觀性。而且，在歐洲專利的審查程序中，有一個特殊的階段叫做口審程序(Oral Proceedings)。雖然前期所有工作都由主審員負責，但是在口審程序中，申請人有機會向另外兩名審查員充分闡述意見，這將減少由于一名審查員的不合理意見導致申請被駁回的可能性。
相比之下，中國專利申請在進入實質審查后由中國專利局的一名審查員進行實質審查。而且，在中國專利的審查程序中，并沒有類似于口審程序的階段。申請人和審查員之間的溝通通常主要是以書面陳述的方式來進行的，有時也會通過非正式電話會晤來溝通意見，但這樣的非正式電話會晤所溝通的意見是沒有法律效力的。
另外，歐洲專利申請和中國專利申請在審查程序中對于申請文件修改的形式也有所不同。歐洲專利申請允許同時提交多套權利要求修改(Auxiliary Requests)，以應對不同的審查情況和可能性。這意味著歐洲專利申請可以通過多套權利要求修改，展示不同程度的保護范圍和技術特征，以增加獲得授權的機會。
相比之下，中國專利申請對于每次審查意見通知書的答復只允許提交一套權利要求修改，以克服審查意見通知書中所指出的缺陷。
（3）授權階段
歐洲專利申請在通過實質審查后，會收到EPO發出的授權意向通知書。申請人在同意了授權文本、提交了權利要求的另外兩種官方語言的翻譯、并且支付了相應官費之后，歐洲專利將會進入授權公告階段。申請人還需要在指定國名單中選擇生效國，并在各國規定的期限內完成生效程序，以使歐洲專利在各國生效。完成生效程序后，歐洲專利就變成了各國的國家專利。
相比之下，中國專利申請在通過實質審查后，會收到中國專利局發出的辦理登記手續通知書。申請人在辦理了登記手續并支付了相應官費之后，中國專利將會進入授權公告階段。授權決定自公告之日起生效，被授權的中國專利只能在中國獲得保護。
（4）授權后階段
歐洲專利的無效和異議程序是歐洲專利制度的一個特色，它可以讓第三方在歐洲專利授權后的九個月內通過異議程序向EPO提出對專利的質疑。異議程序是一種集中處理的方式，它的結果會對所有指定國產生影響，而不需要在每個國家分別提起無效程序。在歐洲專利授權后的九個月之后，第三方如對專利有質疑，則需要到各個生效國分別提起無效程序。值得一提的是，在今后的歐洲單一專利體系中，第三方可到歐洲統一專利法院對歐洲單一專利提起無效程序。
相比之下，在中國專利授權后，對專利的質疑只有無效程序，但是它可以在專利授權后的任何時間提起，而不受時效限制。
結語
歐洲專利具有很高的國際認可度和影響力，中國企業可以利用歐洲專利在其他國家或地區獲得更便捷和更有力的專利保護，從而進一步拓展自己的海外業務范圍和規模。因此，了解歐洲專利制度，制定合理的海外專利布局策略，是中國企業走向國際化的重要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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